安德魯•梅森（騰訊科技配圖）
騰訊科技訊（蘇格）北京時間3月3日消息，據國外媒體報道，Groupon CEO安德魯•梅森（Andrew Mason）于上周四被解雇。2月1日，梅森最后一次以Groupon CEO的身份接受伊莉莎白•斯皮爾斯(Elizabeth Spiers)采訪。近日，斯皮爾斯在美國商業雜志FastCompany網絡版中發文，回顧采訪經過，并對梅森的性情以及在Groupon的所作所為進行深度剖析。梅森在采訪中表現出怪異的情緒和性格——這也昭示了他四個星期后被解雇的命運。
以下是文章概要：
一個月前，我采訪了Groupon前CEO梅森，為一個關于Groupon未來發展的專題報道做準備。在采訪中，他展示出防衛性、疲憊、好斗以及幼稚的性格特點，這昭示了他隨后被解雇的命運。
Groupon的CEO梅森上周四被解雇。這個消息并不會令人吃驚。因為上周三下午，他和其它高管公布了季度報告。結果顯示，Groupon的表現只能用“災難”來形容。收入雖然增長了，但虧損情況令外界大跌眼鏡，Groupon第一季度的表現遠遠低于分析師的預計。梅森自己也在寫給員工的辭職信中承認：“如果你想知道為什么……你還沒有被重視……”
“從具有爭議的IPO（首次公開募股）開始，然后連續兩個季度的表現差強人意，以及股價大幅度跌至上市價格的四分之一……這些在過去一年半中發生的事情說明了一切——作為CEO，我必須為此負責。”
四個星期前，我已經預見到梅森在Groupon的大限將至。我認為梅森自己也已經意識到這一點。
二月一日星期五，作為新聞報道的采訪任務之一，我和梅森在舊金山帕洛阿爾托市（Palo Alto）共進早餐。我們在一家名為Madera的米其林一星級餐館中見面。
上午七點半，離晚上七點半門庭若市的時間還有12個小時，餐廳里面僅有幾張桌子被占用。三三兩兩的顧客在悠閑地看著報紙，或擺弄自己的手機。
梅森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并沒有穿西裝。他穿著一件牛仔褲和棕色的羊毛衫，里面是一件灰色T恤，他看起來就像剛剛從床上爬起來。從這個時間點來看，這個猜測很有可能是真的。（他曾經做過這樣的試驗：他穿好第二天的衣服才去睡覺，以便可以在第二天早上晚點起床。后來，他發現這是個壞主意，并迅速中止了這種做法。）
他的表現很警惕，同時帶有一些疲憊。這就相當于，你一直被一頭熊緊追不舍，突然回過頭一看它不見了。這時你雖然已經筋疲力盡，但又不得不保持十二分清醒和警惕，謹防捕食者再次出現。
所以梅森的狀態情有可原。去年，梅森幾乎被市場和媒體活活逼死。雖然他的表現也有一些亮點，但正如一大片野草叢中的小雛菊一樣毫不引人注目。著名的老虎基金（Tiger Management）于去年收購了6500萬股Groupon股份，相當于為梅森注入了一支強心劑，但是老虎基金的股份只占9.9%，無關痛癢。你能感覺到，梅森的后面總有一頭像幽靈一般潛伏著的大熊，隨時在Groupon和梅森放松警惕時跳出來。
那時，離他公布第四季度財報還有四個星期，而上一個季度的情況不容樂觀。去年11月，Groupon召開董事會大會，除了其他事項外，解雇CEO梅森的決定也被提上議程。據報道，Groupon聯合創始人兼董事長埃里克•萊夫科弗斯基（Eric Lefkofsky）是梅森的支持者，但討論隨后升溫，其它董事施加了很大的壓力。目前，還不清楚是萊夫科弗斯基是否還站在梅森一邊。
我問梅森，他與萊夫科弗斯基有沒有頻繁交流。他說：“偶爾。”我追問他們交流的具體頻率。他哼了一聲說：“無可奉告。”當我聯系萊夫科弗斯基，他的秘書指出，萊夫科弗斯基于當年夏天不再參與Groupon的事務，并叫我聯系Groupon聯絡負責人保羅•塔弗（Paul Taaffe）。最后，任何人都避免談及梅森。
梅森帶有很強的警惕性和自我保護意識，甚至在討論雞毛蒜皮的小事時也透露出這種情緒，仿佛他懷疑每一個問題都是給他下的圈套。雖然我已經向梅森提出大量有關Groupon研發項目和相關技術的問題，但當我問到Groupon是否正在成為一個高科技公司時，他提出了抗議，他以為我的問題是一種指責。他反問道：“把一家公司看作是一個高科技公司，這是什么意思？按我對這個問題的理解，我會回答說我們并沒有研發太空電梯的部門。”我澄清說，我對高科技公司的定義只是商業意義上的定義，并沒有反諷和影射之意：一個高科技公司是把重心放在科技研發和知識產權上的機構。
聽完我的解釋后，他的語氣有點緩和。他接著說：“我認為，在公司發展的初期階段，我們就像一個郵件列表。我們每天發送一次死板的電子郵件；我們還有一個銷售隊伍，到處拉客...當然，知識產權將是我們成功的重要和必要的組成部分。我想，這可以讓我們成為一家科技公司。你可以說Groupon是一家營銷公司，同時是電子商務公司，也是一家科技公司。”
那時，梅森所面臨的其中一個挑戰在于，如何定義Groupon這家公司。Groupon Goods是該公司收入增長最快的業務之一，但也是利潤率最低的業務之一。彼時，Groupon已經收購許多有趣的新興科技公司，其中一些公司的前景看好，但卻還處于發展初期，尚未能在財務上帶來貢獻。
Groupon曾經在國際市場上的增長十分強勁，后來在陷入宏觀經濟困境的歐洲遭遇了不少問題，Groupon企圖在國際市場上復制“北美成功劇本”的計劃被拖延。
我對安德魯•梅森印象最深刻的一點是，他不會感受到其它企業家給他帶來的威脅。這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小問題，但企業家是一個敏感的人群，自尊很容易被傷害。他們不樂意替人打工，做人下屬。對于他們來說，從呼風喚雨的指揮官變成只能聽從命令的下等兵是無法接受的。許多堅定而忠誠的梅森支持者都來自Groupon收購的公司。COO卡爾•拉曼（Kal Raman）把梅森稱作是他遇到的最好的聆聽者。（華爾街會對此會表示異議。但我敢打賭，拉曼可能沒錯，因為梅森在挑選談話對象很有選擇性。）
產品管理部高級副總裁杰夫•霍頓（Jeff Holden）曾與梅森在霍頓的家里呆了兩天。霍頓說：“我跟他聊天的時候，我發現我們的世界觀非常一致。”Breadcrumb創始人塞思•哈里斯（Seth Harris）是Groupon餐館位置資訊管理系統發明人，他“從骨子里就是一個做餐館的人”。他之所以加入Groupon，是因為他喜歡梅森的雄心壯志——以更好的網絡基礎和工具促進本地商業的發展。正如梅森所說：“每當你想起我這個人，你就會記得我手下有一個優秀的員工團隊，他們有許多成功的故事。”
梅森的這一點值得稱贊，因為許多上市公司的CEO并不懂得用人唯賢。
但是，梅森的責任不僅僅在于建立一個由優秀高管組成的團隊。而且，我從交談中了解到，他不善于交流。
無論他在公司內部有多么善于交流，他的確在公開場合上表現不佳。一部分原因是，梅森不習慣成為聚光燈的焦點。他開著玩笑自嘲道：“江湖上有我的傳說，其中一部分是關于我在公共場合上的蹩腳表現。但是我的表現不反映事實，我也不是每次皆如此。”他接著說：“我很怪異，同時也很嚴肅。”但是，梅森卻從來無法說服華爾街的人相信這一點，而梅森自己也對此事不抱幻想。“令我感覺壓抑的是——不僅僅是我這樣覺得——當公司上市后，人們在談論這公司時，話題就從會如何創造好產品和如何改變世界，轉變為如何賺錢。”
“比如，Facebook推出新的搜索工具時，所有的報道都是圍繞它的賺錢能力，而不是搜索功能本身，然后報道的重心立即轉向市場的反應。管你喜不喜歡，誰他媽的在乎呢？”
“如果你看一下我們上市以來所遇到的問題，你就會感覺我們像在溫布爾頓（Wimbledon）打網球——不斷地雙發失誤，好比我們從來沒有打過比賽。”他認為，華爾街的態度總是冷漠無情的。“對于一個只有4歲的公司來說，試圖把分布在48個國家的11000名員工團結起來是它的天性。很多員工團結一致，以免被收購。”
梅森是一個理想主義者，這是他的一個失敗之處。他覺得市場背叛了他，他認為市場不明白他的追求，或者不懂得欣賞他的好意。這里面當然有傲慢的情緒在作祟，他期望市場會按照自己的理想來運作，而不是反過來遵循市場的規律。他似乎被一個這樣的事實所傷害——華爾街從來不像關心利潤一樣關心Groupon產品的質量和效率。
這種想法再天真不過了，但天真的想法一直困擾著梅森。2012年，Groupon被迫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再新提交財務報告。因為Groupon在財報中采用會計指標ACSOI（ACSOI指調整后的營業收入，不包括吸引新用戶的非現金費用和網絡營銷費用）當作其營業收入的凈收益，但使用傳統的SEC指標就會得到不同的結果。
公平地說，ACSOI是Groupon一個重要的內部指標。這個指標幫助他們在進行市場營銷之前了解長期成本。不過，考慮到他們把營銷預算當作變量，那他們應當要明白：如果不考慮營銷成本，那他們要追求什么樣的收益。
令人驚訝的是，梅森居然會這樣說：“你們想想看，就像愚蠢的人做的許多愚蠢的事，看起來明顯。但在當時，我們是在不同的世界，我們是高科技世界的寵兒。一切都按著我們的路子走，我們認為ACSOI這個指標對后來人很有幫助，所以我們設立了這個衡量標準。但是人們會認為，你們是邪惡的公司，所以才會設立這樣的標準。”
他接著說：“他們總是按衡量別的公司的標準來衡量我們。”
梅森承認，這是不成熟的觀點。“我們并沒有意識到我們即將上市。”
當我問他是否后悔讓公司上市——他是否認為如果沒有市場的壓力，他會更成功——他變得憤怒起來。“我覺得，你向我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你覺得我傻，也或許是因為你想看看我是否會向你撒謊。”
讓我們面對事實吧。和許多記者一樣，和大多數人一樣，我一直很想知道別人是否會騙我。但是，我的問題很誠懇。我知道，很多企業家正是由于這個原因而后悔。我真誠地想知道，如果沒有上市，Groupon會是什么樣子。我懷疑梅森也后悔了。
但梅森不明白為什么市場的運作方式跟他想象的不一樣。市場是無情的，但肯定不愚蠢。華爾街有一個死板而不鼓勵古怪行為的系統。梅森所缺乏的經驗以及其怪異的性格，與華爾街對一個上市公司CEO的理想化期待不一致。華爾街更喜歡有盈利頭腦的、豐富經驗的、世故的、可靠的CEO，而不是穿著底褲做滑稽瑜伽的家伙；不是在紐約市市長訪問時打算送一匹小馬作為禮物的人；當然他也不可能是在公司總部為一個虛構的名叫邁克爾的承租人設立一個房間，甚至為這個邁克爾添置了自行車和衛生間。所有這一切“不可能”，梅森都做了。
向團體投資者做講演報告是上市公司CEO的必修課，這樣的報告會被稱為“大戲”。華爾街知道這種報告有點膚淺和無關重要。華爾街知道，他們不可能讓CEO把公司喬裝打扮一番，然后向投資者作秀。CEO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CEO不是更應該把公司建設好么？
梅森沒能接受的一個事實就是，如果你拿到了投資者的錢，那你必須承認你欠他們的。要么，你不應該拿這些錢。如果你是一家上市公司，那投資者的利益完全與你公司的表現捆綁了。共同基金為了個體而買你的股份；團體資金買你的賬，是因為你似乎很有前途；皮奧里亞的個體投資者買你的賬，是因為他們覺得你會說到做到。
對于小戶商家來說，你的承諾毫無用處，你只會不斷消耗他們在Groupon的投資。這些人不是不切實際地投資，而是以為這很安全。
因此，如果一家上市公司的CEO不做報告，華爾街的人坐立難安。他們認為，這對團隊投資者很不尊重，后者投資不少，卻連成為聽眾的機會都沒有。他們認為，CEO欲蓋彌彰。向投資者做一個簡單的報告，告訴他們公司的走向——這能有多難？
Groupon公關總監朱莉•莫斯勒（Julie Mossler）為梅森的行為感到沮喪。她提起，曾經在一個新聞節目中，梅森并沒有按照節目工作人員的要求把自己表現成一位有趣又愛搞惡作劇的人，工作人員為此惱火不已。莫斯勒嘲笑著說：“梅森很無趣！”
說實話，好在她沒有看到有趣的梅森。作為一個正常人，我寧愿看到別人的誠懇。我寧愿看到梅森是一個完整的人，而不是一個被人娛樂的角色。
我問他，他的妻子怎樣形容他。他答道：“她說‘我希望他能多一點回家，以便我了解他’。”這雖然只是個玩笑，里面卻有一點淡淡的憂傷。梅森不喜歡談論自己，這讓他很不自在。但是，即使他試圖自嘲，效果也很差。
莫斯勒是Groupon的資深員工，不僅是因為從一開始就呆在Groupon，也是因為她盡職盡責。她對梅森表示出極大的同情。正如我采訪過的其它高管，她處處護著梅森。不僅是因為出于公關總監的職責，也是因為她相信梅森。
但是，市場不相信梅森。
從許多角度看來，梅森是一位有激情而聰明的人，他非常看重創造優秀的產品。他招聘比他更有經驗的人來管理公司，然后又通過自己的方式獲得了他們的信任。如果他能像一位真正的上市公司CEO一樣，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喬裝打扮一翻走過場，做做場面，最后以微笑完場——那他完全有潛力在另一家上市公司成為一名高效的CEO。
但我不覺得他會喜歡這樣做，我也不認為這將是最好的安德魯•梅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