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物流安全問題引發(fā)的社會關注度越來越高。國內民營企業(yè)物流安全令人堪憂，而郵政物流以其首屈一指的運輸網絡和“全心、全速、全球”的核心理念，一直被認為是總體服務最好的物流企業(yè)，其可靠性在業(yè)內有口皆碑，在提供普遍服務方面亦為和諧社會作出了突出的貢獻。然而，隨著物流業(yè)的高速發(fā)展，一些害群之馬也開始悄悄滲入郵政隊伍。千里之堤潰于蟻穴，若不加以嚴打，危害無窮。本期調查旨在提醒郵政物流亡羊補牢，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贏得更多支持。
汪百克發(fā)飆了。7月14日早上，廣州生意伙伴馬志航(化名)突然憤怒地打來電話：“你郵寄的廢品收到了！”汪聞言臉色大變———7月12日11時，他從西寧市互助路郵局投寄出去的明明是十多斤的冬蟲夏草(以下簡稱蟲草)，咋成廢品了？難道投遞員在變魔術？
連日來，在青海發(fā)現(xiàn)蟲草被掉包的，并不止汪百克一人。南方日報記者從西寧郵政、廣州郵政、青海省冬蟲夏草協(xié)會等多個單位調查得知，6月底到7月中旬，從青海發(fā)往廣州的蟲草，有6單在承運過程中“出了事”，每批重量從一斤到十幾斤不等，總價值達100多萬元。
中國郵政集團獲悉后，立即成立專案組深入青海和廣東兩地展開調查。截至記者發(fā)稿前，5票已追回，1票已確認丟失。
廣東案例并不唯一。今年4月，一票價值20萬元的蟲草從青海寄往浙江，在溫州“寄丟”，投寄人秦老板剛剛拿到理賠。殊料短短三個月，郵政特快專遞(以下簡稱EMS)再起波瀾。類似的物流安全問題為何屢禁不絕？快遞企業(yè)如何才能讓投寄人放心？
掉包！一月內6單蟲草出事，最少的0.5公斤，最多的6公斤，總重量10多公斤，價值高達一百多萬元
7月14日9時，馬志航來到中山六路郵局投遞站，青海那邊兩天前就通知有批貨今天到。幾分鐘后，一個紙箱擺在他面前。就在他拿出身份證，正準備簽收時，腦門神經突然一繃：“箱子包裝不對勁！”
“我們的箱子投寄時專門用塑料包裝條綁住，單子粘貼的方式也跟別人不同。”馬志航事后告訴記者，他當即要求工作人員過秤。一稱，只有5.66公斤，比實際少了近3公斤。
“貨有問題，開箱驗貨。”他說他預感箱里沒有蟲草。
投遞員將信將疑，但還是割開了包裝帶。箱子“嘶啦”一聲被打開：里面全是廢盒廢紙，哪有什么蟲草！
他馬上撥通了供貨商汪百克的電話，“沒有錯。”汪信誓旦旦地說，他交給郵局的就是蟲草，營業(yè)員專門查驗過才封箱的。
聽說馬志航的箱子出問題了，與他同在海珠北路做蟲草生意的尚老板和馬穆清馬上趕到郵局。他們從青海發(fā)的貨也到了，開箱查看，里邊居然只有幾張揉成一團的報紙，見不到一根蟲草。
幾乎同時，在青海做生意的江先生從西寧郵局發(fā)出的1公斤蟲草，也在廣州發(fā)現(xiàn)被掉了包。江先生告訴記者，他的箱子是由廣州市白云區(qū)環(huán)市西苑投遞站送達的。當時開箱驗貨，情況與馬等人的遭遇如出一轍。
同一天，廣州蟲草經銷商文麗(化名)也遇到了同樣的怪事�！拔业呢浺驗橹挥�0.85公斤，投遞員直接把箱子送到檔口。”文麗向記者回憶，“從未想過EMS也會不安全，加上當時正有一批客人在店里，所以想也沒想，就在回單上簽了字，然后把箱子摞在一邊�！�
投遞員離開幾個鐘頭后，文麗才打開箱子。這一看，她的頭都要爆了。
一連串的蟲草掉包事件，不僅驚動了兩地十多名利益攸關的商人，也驚動了青海當地的行業(yè)組織———青海省冬蟲夏草協(xié)會。
10天前，該會負責人就接到了會員商人冶學銘的投訴，說他6月30日從西寧市東關大街郵電局，給廣州客戶發(fā)去的0.5公斤蟲草不見了。“情況跟7月14日連發(fā)的這5單完全一樣�！�
加上冶學銘這一單，整個7月份在廣州被發(fā)現(xiàn)掉包的蟲草郵包已達6單，其中最少的0.5公斤，最多的6公斤，總重量10多公斤，價值高達一百多萬元。
由于涉及案發(fā)集中、涉及人數多、金額巨大，汪百克他們投訴到西寧郵政局后，引起了高度重視。青海省冬蟲夏草協(xié)會透露，當地郵局一位姓許的副局長表示，他們向中國郵政集團總部作了匯報，北京已經成立專案組對這一連串“怪事”進行調查。
與此同時，廣州有關部門快速反應。據廣州郵政一位內部員工透露，事件發(fā)生后，廣州市政府有關領導高度重視，責成廣州市郵政部門深入調查，依法處理。
同汪百克一起在西寧做蟲草生意的秦老板，今年4月14日下午2時，在西寧郵局互助路分局向浙江蒼南縣發(fā)出了一箱價值22萬余元的蟲草，后來被寄丟了，經多次交涉后，郵局調查發(fā)現(xiàn)是內鬼偷的。
內鬼？相關人士透露，廣州查出掉包事件為兩人共同作案，其中一人是郵政內部員工，有一定職位
離奇失蹤的十多公斤蟲草到底去了哪里？
文麗帶著問題到郵局各個部門討說法時，很多工作人員都一臉的不可思議。
記者接觸到的大部分郵政內部員工認為，郵政速遞物流公司的生產作業(yè)流程管理科學，環(huán)環(huán)相扣，監(jiān)督嚴密，根本不可能發(fā)生投訴人所說的那種掉包問題。
馬志航、馬穆清和尚老板的貨是當場開箱驗貨發(fā)現(xiàn)問題，投遞人員對掉包的事實有目共睹，所以對馬等人的利益訴求不敢推搪，承諾一定盡快給他們一個說法。
投訴兩個星期后，包括文麗和馬志航在內的6個老板，都接到了郵局方面打來電話，其中5個老板的貨都找到了，并要求他們立刻來認領。
文麗實際領回來的貨少了8克，并且因為保存不對，有損壞。“工作人員要求我簽免責聲明，才準領貨。”
不過，江老板的那1公斤蟲草，郵局卻反饋說再也找不到了，只能按7萬元的全價賠他。
那么，100多萬的蟲草到底是被誰掉包的，何時何地下的手？面對當事人的詢問，所有工作人員均三緘其口。記者打通多位當初參與處理此事的郵政工作人員的電話，他們要么拒絕發(fā)言，要么搪塞“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案發(fā)至今，西寧市郵政局一直對事態(tài)發(fā)展保持高度關注。據該局一些員工透露，廣州方面查出掉包事件為兩人共同作案，其中一人是郵政內部員工，有一定職位。
青海省冬蟲夏草協(xié)會有關負責人及其他多位知情人向南方日報證實了這一說法。至于掉包發(fā)生在哪一個環(huán)節(jié)，他們則不甚了解。
一位郵政內部員工告訴記者。“整個作業(yè)流程當中，最薄弱的環(huán)節(jié)應該是在郵包離開郵局到收件人住所的投遞過程，但分析這件事情，速遞配送站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7月14日，馬志航收到的那箱垃圾，全是帶有廣東本地企業(yè)標識的爛盒爛袋。如廣州花都花泉牌豆腐花的盒子，佛山露光飲料的盒子等等。據此，馬志航很肯定掉包就發(fā)生在廣州。
掉包事件后數日，馬志航收到一張江老板運往廣州環(huán)市西苑投遞站被掉包后的郵包照片，一團垃圾中赫然可見原本綁在馬志航那個箱子上的塑料包裝條，還有原來貼在馬志航箱子上的單子碎片。
馬志航估計，作案人員當初掉包時，把從他箱子上清出來的包裝條和單子塞進了江老板那只箱子。“這充分暴露出，這幾箱蟲草是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被動手腳的。”馬志航事后分析，“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廣州處理中心�！�
發(fā)生在廣州的掉包事件，引起了青海和廣東兩地數百蟲草商人的關注�！叭绻皇菑V州有關部門和中國郵政集團的重視，這件事肯定沒有這么快得到查處，一百多萬元蟲草很可能就要打了水漂。”馬志航提起此事，至今后怕。
(南都記者涂峰對此文亦有貢獻)
把脈物流安全
侵吞財物已成行業(yè)潛規(guī)則
中國快遞業(yè)突飛猛進，物流安全成為民眾關注的焦點。為促進行業(yè)健康發(fā)展，本報將針對快遞相關話題推出連續(xù)追蹤報道。如果您近期曾遭遇過托運物品被掉包或無故丟失，歡迎積極向本報提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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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了解，快遞行業(yè)近年來一直處于高速發(fā)展期。中國快遞市場規(guī)模存量達640億元，并持續(xù)以20%的速度增長。
“隨著物流業(yè)的快速發(fā)展，公安部門這幾年接觸的物流安全案件越來越多�！币晃徊辉敢馔嘎缎彰膹V州警員告訴記者，“其中以涉及民營物流公司的居多�！�
一位在物流業(yè)浸淫多年的老板分析，我國物流業(yè)目前尚未建立ISO標準。當下物流企業(yè)多采取加盟模式，準入門檻低，企業(yè)良莠不齊、管理混亂，使得不安全因素陡增。
今年“3·15”期間，一名從事物流業(yè)的內部人士向媒體記者大揭行內黑幕，指稱侵吞承運貴重物品，實已成為當下行業(yè)潛規(guī)則。而對比是非不斷的民營物流企業(yè)，國字頭的EMS一直被認為是較安全的快遞方式。EMS全稱中國速遞服務公司，是中國郵政集團公司直屬全資公司，也是目前中國速遞行業(yè)的最大運營商和領導者。
但近年來，貨物被掉包和被損壞事件在郵政物流企業(yè)里也并非新聞。
2006年，一位廣東汕頭的老板在西寧購買的5公斤蟲草通過EMS寄回老家時，就被掉包成了5公斤大米。近年來，此類有據可查的投訴不勝枚舉。根據“3·15”消費電子投訴網統(tǒng)計，在今年上半年快遞行業(yè)投訴量前十排名的企業(yè)中，EMS居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掉包和丟貨投訴雖多，EMS卻多采取“安內攘外”的做法。郵政內部員工告訴記者，公司在查出問題后，對犯事者通常只是罰款調崗了事，以顧全大局，防止家丑外揚；就算被抓到了，員工在經濟上也不會有太大負擔，這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他們的違法成本。
更重要的原因是，EMS近年來過量使用勞務工，弱化了對投遞網絡的管控能力。多份數據顯示，EMS的一線勞動工人，80%屬于勞務派遣工。
一位郵政內部員工告訴記者，與正式工相比，勞務工基本工資和績效獎金都要少一半，工作壓力大，待遇低，使得部分員工對企業(yè)缺乏歸宿感，也埋下了鋌而走險、中飽私囊的野心。
“多種用工形式在保證郵政投遞網的正常運作、壓縮企業(yè)成本開支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同時也存在管理不規(guī)范、投遞質量不穩(wěn)定等問題，特別是在大中城市等競爭激烈的地區(qū)，勞務工和委代辦人員過多使得郵政對末端投遞環(huán)節(jié)的控制能力逐漸減弱�！眹亦]政局軟科學研究院的黃鶯直言，“這已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
她建議，郵政應盡快實現(xiàn)真正的全員合同制，取消正式工和勞務工的“身份差別”，以工作業(yè)績?yōu)橹饕己酥笜耍瑥亩せ钔哆f隊伍，保證同工同酬，規(guī)范使用勞務工。
□南方日報記者馮善書統(tǒng)籌姜玉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