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25歲的河南信陽白血病患者王秋杰永遠地閉上了眼睛。而一個月前，她還在家里干活。兩個月內，該鄉住進鄭州市第三人民醫院的白血病人已達4人。更為可怕的事情是，當地的衛生管理部門聲稱對此毫不知情。猜疑、恐怖的陰云籠罩在馬莊村的上空。
幾天前，25歲的河南信陽白血病患者王秋杰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她是一個月前經小黃冠（白血病人）的爸爸黃偉介紹，住進鄭州市第三人民醫院的。兩個月內，經黃偉介紹的同鄉白血病人，已經有4人入住醫院接受治療。
據權威機構統計，我國白血病的發病率約為2.76人/10萬人。而小黃冠的家鄉——信陽市平橋區查山鄉馬莊村附近方圓5公里的范圍內，就已經有10多人死于白血病了，當地村民稱該村為“白血病村”。面對越來越多不幸死去的人，誰來改變村民們的命運？得悉情況后，記者專赴信陽調查采訪。
年輕母親拋下一歲女兒
去年11月中旬，記者趕到鄭州市三院血液科病房采訪時，25歲的王秋杰正面色蒼白，斜躺在病床上，眼神中充滿了痛苦。當時，她背部的大塊肌肉已經發黑，病痛折磨得她小聲呻吟著。她的丈夫用手在她臉部輕輕揉著，以此來減輕她的疼痛。
“我想活啊，女兒不能沒有媽媽啊。”王秋杰哭喊著。家里東拼西湊借來的3萬多元錢，馬上就要用完了，自己將面臨著回家等死的窘境。
“王秋杰患的是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和小黃冠的病一樣，費用需要幾十萬，現在高燒不退，肺部嚴重感染。”為其診治的趙曉武醫生說。
遺憾的是，白血病最終還是奪去了這位年輕母親的生命，盡管她對僅僅1歲多的女兒依依不舍。
王秋杰是平橋區平昌關鎮茨園村人，她和小黃冠是同鄉。2006年正月里，她在廣東南海打工時，突然口鼻出血，被診斷為白血病。經小黃冠的爸爸黃偉“牽線搭橋”，王秋杰住進了醫院。這已經是黃偉從家鄉信陽平橋區向鄭州市三院介紹的第3個白血病人了。
黃偉說，在家鄉，能有機會來大醫院進行正規治療的白血病人很少，許多白血病人家屬都是在向黃偉咨詢治療費用后，放棄了治療。“昂貴的費用絆住了求醫者的步伐”，黃偉說，“俺村附近方圓5公里相鄰的幾個村莊內就有10多個白血病人，現在活著的也就有兩三個人。”
病人無錢治療家中等死
冬日的信陽，天空中籠罩著一層蒙蒙的薄霧。
記者調查得知，黃偉所說的那幾個村莊，分別隸屬于平橋區的平昌關鎮、查山鄉、邢集鎮。信陽市政府網站顯示，3個鄉鎮的人口總和也不超過12萬。在這幾個村莊，記者一提起白血病，村民們顯露出的是一張張愁苦的臉，到處彌漫著人們對白血病的恐懼。
據悉，在這里最早發現的一例白血病是在1987年，平昌關鎮古城村陳老莊一個姓陳的10多歲的男孩，家里沒錢給他治療，他就把零花錢存起來為自己治病，母親騙他等錢存到100元時就給他看病。可是不久，他就死了。
臨死的時候，他把存錢罐交給了母親，讓母親花，存錢罐里面全是1分、2分、5分錢，全部加起來只有34元錢。這個故事在當地童叟皆知。
然而，最可怕的是當地許多村民對白血病的無知：得了這病就沒救了，花那冤枉錢干啥，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于是，一些白血病人就活活病死在家中。
幾間破舊、潮濕的磚瓦房，傳來一個孩子的哭鬧聲，這就是王秋杰的家。她的公公、婆婆正在哄著一個1歲多的小女孩玩，“俺家把牛和糧食都賣了，借遍親戚朋友的錢，也不夠孩她娘的醫療費啊。”她的婆婆說，得這種病沒有別的辦法，錢不夠就回家等死。
“十里八村得這種病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死去了。”她的公公“輕描淡寫”的一席話讓記者的心難受了好一陣子。
由于媳婦得了白血病，她的公公婆婆就到處收集這種病人的相關資料。
她的公公拿出一個小本子，上面記錄著他打聽到的白血病人名單：1992年，平昌關鎮大茨莊村晏某的17歲女兒死亡；2004年，該村范某的24歲兒子死亡；1994年，平昌關鎮關堂村劉某的10多歲兒子死亡……
50多歲的劉兵（化名)早在1972年就在平昌關鎮街上開了一診所，他向記者透露了在診所里做過簡單治療的白血病人情況，其中大部分集中在該鎮關堂村。最早的是1987年，關堂村杜西組杜某的17歲兒子病死在家中；10年前，關堂村西李組40多歲的王某(女)死亡；4年前，關堂村南王寨組王某10多歲兒子死亡；去年，關堂村和平組的30多歲的趙某(女)死亡……
劉醫生稱，以上這些病人僅是到過他診所治療的，除此之外的白血病人的情況，他就不太清楚了。
“我在醫院上班7年來，每年發現有兩三個白血病人很正常。”平昌關鎮衛生院住院部的涂大夫說，醫院對白血病人沒有詳細統計過，至于別的醫生究竟初診過多少白血病患者，他也無從知曉。
老中醫見證的悲劇
說起白血病人，邢集鎮桑園村的老中醫宋大生一口氣能說出好幾個人的名字。從他1966年行醫至今，經他手治療過的白血病人至少有15個，尤其是查山鄉陳樓村病人比較集中。
“黃冠最開始就是我診治的，發病的時候是他奶奶帶來的，當時他高燒不退，身體發軟，貧血。”宋大生說，是他建議黃冠的父親帶著孩子去大醫院檢查的，一檢查，果然是白血病。
“我第一次給他們診斷，癥狀基本上都是高燒貧血，我就讓他們去大醫院檢查，在大醫院治療一段時間后，因為沒錢，他們就會到我這里做維持治療。”宋大生說，來這治療過的大部分白血病人，現在都已經死去了。
說是治療，其實就是服用幾副中藥，中藥對白血病的作用僅是退燒清熱解毒，只能緩解病痛，并不能根治白血病。老中醫說，最便宜的一副中藥也就四五元錢，緩解一下病痛，做維持治療，最長的也只能活一兩年。
宋大生透露，在查山鄉陳樓村就有4個白血病孩子，已經死了3個了。只有一個叫馬林（化名）的17歲女孩還活著。
宋大生診所的房東叫朱久紅，40多歲中年男子，從發現白血病到死亡，僅僅8個月的時間。
陳樓村村委會證實，有兩男兩女患了白血病，有3人已經被白血病奪去了生命。4年前，西李莊組李某的十七八歲女兒死去；前年，馬莊組的馬某的十四五歲兒子死去；去年，古東組馬某的十七八歲兒子死去。
該村一負責人說，陳樓村有2100多人，近500戶人家，人均年收入七八百元，誰得了白血病，只能在家等死，因為這樣的病他們根本看不起。
“幾年來，一個小村莊出現4例白血病，從沒有當地衛生部門的人來調查致病原因和指導我們如何預防。”該負責人說，現在村民成天生活在白血病的陰影中，有的干脆把家搬走了。
在平昌鄉古城村街南中隊的馬世春家，屋里沒有電視機，50歲的他正躺在木板床上收聽廣播。“他喜歡聽戲，活著的日子不多了，就天天躺在床上等死。”馬世春的妻子抹著眼淚說，房子都是租別人家的，兩個孩子還在上學。
馬世春撩開上衣，后背有一個大血腫塊。“他整天鼻子淌血，病情惡化，只能在家等死。”馬世春的妻子說，“多虧從樓上掉下來，才讓他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
2003年，馬世春在光山縣一建筑工地打工，一次在施工中他從4樓掉了下來，幸虧在掉到2樓時抓住了鋼管，才保住了一條命。在做檢查時，他被發現白細胞很高。2004年4月3日在信陽中心醫院他被診斷為慢粒性白血病。